书包小说网p站小说-国外情色故事

网站重新改版,打开速度更快,所有小说都在

首页 >p站小说 / 正文

中国語 くすぐり 「短篇」水中月

2025-02-15 10:18 p站小说 2030 ℃

炎国境内,勾吴城外,灰齐山脚,有一座小镇,名叫“泥翁镇”。镇子规模不大,鲜有陌生面孔到访,日子倒也过得平淡恬静。
这年秋天,有一陌生人突然来访。这人上身着藏青色僧袍,下身穿深紫色阔腿裤,衣着像极了僧侣。但再看那人外貌,皮肤白净,面容姣好,双眼澄澈如孩童一般,黑色长发自然垂至腰间——竟然是一清秀姑娘。那姑娘在镇上逗留了两日,四处询问镇民这灰齐山上的情况。
姑娘名叫“嵯峨”,自称“小僧”,是来自东国的云游僧,性格外向奔放,和大部分镇民都热切地打过招呼,看到人堆便会凑上去围观;她还对食物有着异于常人的热情,每每闻到香气,眼中便会迸发出兴奋的光芒,讨要斋饭时那真诚的表情更是让人难以拒绝。
相处两日后,镇民们无不称奇——嵯峨与他们印象中的僧侣全然不同。有人说她是大师,因为只有大师才能回归孩童般纯真的本质;也有人觉得她高深莫测,那热切与诚恳中定是掺杂了几分虚假的;还有人看到她清早在镇外晨练,那挥舞长刀的技法高超得让人骇服。
镇上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当看热闹的镇民找到她歇脚的客栈时,才发现嵯峨已经离开了镇子,向着灰齐山顶去了。

嵯峨是去寻那幅《拙山尽起图》中的绝景的。
那是她下山临行前看到的一幅画,长百米,描绘的是灰齐山盛夏的壮阔之景。细看每一处,那副画都称不上是栩栩如生、精雕细琢,可真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竟然成了画中人。她相信自己在那萧瑟秋天里,感受到了盛夏的山林间的活力与闷热。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依然是在那深秋的小寺庙里。
她忘记不了这如真似假、如梦似幻的体验,从来没有一幅画能够让她感动到如此程度,这《拙山尽起图》做到了。她觉得画中有真意,自己却说不出个所以然,问及住持,他又让她下山自行寻觅答案。可在世间行走得越久,她就越觉得迷茫,越觉得自己先前想出的答案是不可信的了。
倘若自己能亲眼看到这绝景,想必便能参透其中奥妙——本着这样的想法,她登上了灰齐山。
灰齐山称不上是观光胜地,比它更巍峨的山在大炎境内比比皆是,没有多少人会特地登山观景,又恰逢深秋时节,山里冷风阵阵,徒增萧瑟之感,山上几乎看不见人影。那副画当真是在秋天画下的吗,这山间景色与印象中绘卷上的景色完全不同,使得嵯峨一时失去了方向。
她在山里走了许久,始终找不到那画上的景色,却在山清水秀处看见一间茅屋。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隐士,独自一人在这孤寂山间隐居。虽然寻觅不到那幅画中的奇景,不过向先生讨教些隐居的心得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她快步走至小屋门前,双手合掌,用响亮的声音自我介绍道:“您好,小僧名唤嵯峨,是一名云游僧!”
屋内没有丝毫回应,她抬起头,这才看清那门上水渍斑驳,像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恐怕这只是间废弃草屋,不过能在这山清水秀的山间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这大概就是住持常说的“缘”吧。
嵯峨推门而入,决定在这山间歇息片刻。

“小师傅——可别在这地方打盹啦,一不小心着凉了可不好哇。”
嵯峨只听得耳畔传来声音,她睁开眼,才发觉自己正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大概是冥想时睡着了罢,方才到达山顶时已是午时(11时~13时)前后,现在只怕是将近傍晚了。她又循着刚才听见的声音的方向望去,看见一名老者,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右手握着钓竿,也盘腿坐在不远处的水边。
她匆忙起身,双手合掌,向着那老翁作了一揖。“多谢提醒,小僧刚才竟在这水边坐而入睡,倘若没有先生好心叫醒小僧,小僧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再加上这秋风萧瑟,太阳西沉——”讲到这里,她只觉得腹中空空如也,那在胸前合掌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移到了腹部。
“秋风?西沉?小师傅可真会说笑。”那老翁轻轻提起钓竿掂量两下,像是在确认是否还能钓上鱼来。“小师傅是饿了吧,可惜老身这出来垂钓,走得匆忙,也没有能给小师傅垫肚子的食物。沿着这河向西走几个个时辰便能到那‘天岳村’,小师傅可以上那儿歇歇脚,再去化缘也不迟。”
“这山间居然还有小村,小僧之前可从未听人说起过。多谢先生指路,敢问先生如何称呼,住在何处?先生先是叫醒了瞌睡的小僧,又给饥肠辘辘的小僧指了明路——这恩情是一定要报的。”嵯峨再度合掌,又向那老翁鞠上一躬。
“老身赋闲在家,没有其他爱好,每日都来这河边垂钓,村民也都唤老身作‘垂钓翁’,名字倒是许久未被人问过了…”
“多谢先生,等小僧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再来这儿报答指路之恩。”嵯峨向垂钓翁道了别,循着后者所指的方向走去。

天岳村很小,又坐落于山上,村民们很久都不曾见过外来的面孔了,因而对嵯峨的突然造访表现得甚是热情好客。嵯峨到达村庄时,虽天色已晚,但仍有几户好心的人家愿意给她提供斋饭与住所,这让她甚是感激。嵯峨自早晨用过早饭后便再也没进过食,几乎一天都在山间寻路,到了晚上只觉得又乏又饿,在某位村民家中借住下来,吃过晚饭后便昏昏沉沉入了眠。
她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那江上百舸争流,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她似乎看见一叶孤舟,显得遗世独立,与这大江上的盛况格格不入,又隐约瞧见那舟上的人影,似是一位曼妙女子,便想要追上那条小船。可就在她快要追上那小船,快要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时,她的梦竟戛然而止了。
怎会如此…这梦境的内容,分明是住持爷爷讲述的,获得《拙山尽起图》的经过,而这经过竟在小僧眼前重新上演了一遍。她仔细回想,想起这故事仍有后半部分:住持看见那女子身影,竟被迷得失了神,险些落入水中。女子好心搭救,住持为报救命之恩,便与女子同路,照顾日常起居,一直到了那灰齐山地带。女子寻得一处好景,便落笔起画,住持在旁打了一盹,醒转时发现自己仍是在江上,像是不曾见过那女子,面前却多了一副画卷。她本以为这是住持捏造的故事,世间怎会有如此奇事呢?可她在经历这一梦后,开始觉得这或许是真实发生过的。
嵯峨睁开眼,窗外仍是漆黑一片,想来是太阳还未升起,或许是丑时(1时~3时)或寅时(3时~5时)。她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所以起床后同往常一样用了半个时辰晨练,半个时辰冥想,直到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动身向着东边走,想要去找那垂钓老翁,报答那指路之恩,再去继续找《拙山尽起图》的取景地点。

她再见到那垂钓翁时,已经是巳时(9时~11时)了。
“先生可真是好雅兴,上午便开始在这水边钓鱼了。小僧记得先生昨天直到傍晚都不曾离去,敢问先生每天可都是日落而归?”
“昨天?傍晚?小师傅还是一样会说笑。昨天老身与小师傅不也是在这水边,在这巳时相遇的?”
“巳时?可…可小僧记得自己到达这灰齐山顶时便已近午时…莫非小僧这盹打了十个时辰?”
“灰齐山?小师傅莫非是迷了路?”这钓鱼翁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听得尤为清晰。嵯峨这才看清那老翁的满头白发里,竟有几根绿色发丝。“这是天岳山,天岳山巅有一村庄,便是小师傅昨天去的那天岳村。至于这个灰齐山…老身可从未听说过呀…”
不可能,莫非真是小僧迷了路,上错了山?她抿唇沉思片刻,试着回想起昨天来时发生的事。她自清晨便从灰齐山脚的泥翁镇动身,正午时到了灰齐山顶,又在山间找到一处茅屋,打算歇脚。她只记得自己推门而入,再被唤醒时已经到了这“天岳山巅”,期间发生的事全然不记得了。
她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那间茅屋的踪迹;河岸两边的树木都枝繁叶茂,可她分明记得上山时秋风萧瑟;再看头顶,这天色竟是自东向西愈来愈暗的,那东边的太阳与西边的月亮就高挂在空中,位置不曾随着时间流逝发生半点变化。不知为何,这感觉让她想起那《拙山尽起图》来,那时身临其境的感觉,与现在的处境,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小僧真是愚钝到家了,竟然才发现这“天岳山巅”的奇异之处来,莫非…莫非小僧这是中了某种“幻术”?她弯下腰,伸手探入河水中,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相当真实;她又掬起一捧水,一饮而尽,甘甜的液体滑入喉咙中的体验也不像是虚假的。
小僧昨天夜里吃的米饭,也不像是假的…这世上竟还有如此逼真的幻象?小僧这次上山,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嵯峨这么想着,对这幻境愈发感兴趣起来了。
“小僧…小僧确实是迷了路,先生可曾见过其他陌生面孔?”
“自打老身记事以来,这镇子便没有陌生人来访过,昨天是头一回。倒也不奇怪,毕竟这孤山小村,并不稀奇。”
“先生方才说‘昨天’,恕小僧愚钝,这天岳山巅日月同天,又何来‘昨天’一说?”
“小师傅真是奇怪,难道山下的‘一天’不是‘十二个时辰’么?从这东边日出之地,到那西边月明之地,便是十二个时辰;从酉时(17时~19时)到戌时(19时~21时),便是那天岳村的大小;村子西面有一山洞,村里的人下山便是走那个山洞的。”
“妙哉,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怪事…小僧此次游历,便是为了长长见识,先生能否讲讲这里的风土人情?现在正好是…巳时前后,想来先生也饿了,小僧特地带了两个按照东国传统制作的糯米饭团,如果先生不嫌弃,还请拿来垫垫肚子,吃饱歇息后再讲也不迟。”
“甚好,这天岳村的由来,可有得讲了…小师傅可听过那《夕娥奔月》的故事?”
一老一少,二人盘腿沿河而坐,相谈甚欢。


“那么,小僧明日再来拜访先生。”
嵯峨起身,与垂钓翁告别后便往天岳村的方向走去。她一边走一边盘算,是该在这幻境里多待些日子,还是往西边那下山的路去探探究竟。小僧此次上山是为了找那《拙山尽起图》的出处,迷了路才到了这天岳山巅来,该如何从这幻术中出去,小僧可还毫无头绪…
她正盘算着接下来的去向,却远远地看到从西方走来的人影,想来是外出捕鱼的村民。可当她接近了那些村民,才看清他们正带着慌张的神色,步履匆忙地向着她来的方向跑去,像是在逃离那来自西边的什么东西。
她匆忙迎了上去:“小僧远远便看见先生跑来,难不成是那村里…”
“那些、那些吃人的怪物又来村里了!”
“怪物?”嵯峨觉得傍晚的寒意突然袭来,打了个哆嗦。
“它们怕光,往东边跑就——小师傅怎么还往村子里跑!”
嵯峨自然是没有听见后半句的。越是向西,天色便越是黯淡,除去村口那残阳外,天岳村基本上被笼罩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倘若真按那村民说的那样,怪物怕光,那天岳村的地理位置可真是差到了极点。村里又多是老人,怪物来犯,只怕是…嵯峨不敢多想,匆匆解开怀里的紫色长布,攥紧了那薙刀的长柄。
不知是因为脚下动作加快,还是因为知晓了幻境中的时辰规律,嵯峨觉得回村的路短得离奇,不一会儿,便看见那逃离村子的人正闹闹哄哄地聚在村口。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怎么又来…”
“还有谁家里有人吗,快去都叫起来逃命了!”
“看看有没有落下谁!”
她远远地便看见那村里已是满地狼藉,地上尽是些瓦砾碎片,心中暗自感慨起那怪物的凶残来。她挤进了围在村口的人堆,耳畔传来的叫喊声让她更加紧张,只觉得自己正喘得厉害。
在下山之前,小僧不曾挥刀斩过什么;在下山之后,小僧也未曾夺走过别人的性命。小僧苦练武艺,是为了保护弱小不受欺凌,可不是为了定夺生死的。可是——
可是这次面对的是怪物,是不懂人心的凶兽,小僧是劝不得的。劝不得向善的兽,便要夺其性命么?那屡教不改的人呢,小僧当真能挥下这刀么?
“呜啊啊啊!”
不好,还有人没来得及逃出村子!方才的思绪被抛诸脑后,她加快了脚下的动作,凭着她那灵敏的听觉与嗅觉,在夜色中寻到了那声音的来源,是一女子,正被某个模糊的黑影逼迫入了巷子里。
借着月光,嵯峨勉强看清了那怪物的长相,它高约三尺,后背墨黑,皮肤光滑似游蛇,却生有四足,长得倒是奇妙。木屐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尤为明显,引得那怪物转过身来,露出青白色的腹部,边缘挂着涎液的血盆大口显得尤为瘆人。再听那奇兽发出的低吟,像极了羽兽出于自卫本能而发出的威吓声,在小巷的墙壁间来回反射,显得更为可怖。
怪哉,小僧在书上不曾见过这种走兽,这些日子也不曾听说过大炎境内有此等异兽——是了,小僧身中幻术,这定是出自那施术者的奇思妙想了。既然如此…
她向前迈开半步,微微屈膝,左手成掌置于胸前,右手握住那薙刀移至身后,刀尖向下轻轻抵住地面,摆出了迎战姿势。
小僧愚钝,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想不清楚自己接下来该去往何处,想不清楚该为谁挥刀,更看不懂这世道…
即便如此,小僧也未有一刻,对身前之事有分毫惘然!
她将那憋在胸中的气用力地吐出,喊出的声音响彻村庄上空。
“小僧来也!”
像是回应她的声音,那凶兽也低吼一声,四足在地上跑得飞快,眨眼间便高高跃起,露出满嘴尖牙,向着嵯峨置于身前的左手掌扑去。这巷子狭窄,薙刀柄长,小僧可不能草率出刀。嵯峨将重心下移,向前屈膝,摆出受身姿势,只觉得那股腥臭气味自她头顶上方掠过,落下几滴黏滑口水。
凶兽扑了个空,显得颇为恼怒,自口腔深处发出嘶吼声来。嵯峨转过身来,再度摆出迎击姿势,这次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反而上挑薙刀,双手一前一后紧紧握住刀柄。那凶兽哪里看得懂她持刀姿势的差异,只凭着本能再度跃起,向着嵯峨头顶的一对兽耳张开了大嘴。
嵯峨左脚向前迈出一步,右腿自然屈膝下蹲,双手扬起刀刃,向前用力挥出一记纵斩,刀尖在空中划出一道完整银弧,最终落到了她脚跟后几寸的位置。她只挥出这一刀,便将那凶兽打得哀嚎一声,重新落回地面,一动不动了。
“虽是幻术,小僧就此夺其性命也过分了些。”她收起薙刀,双手合掌,鞠了一躬,却惊讶地发现那地方只剩下一滩黑色水渍,那散发着血腥气息的尸体已然消失。“怪哉!这凶兽不知长得像什么,却让小僧想起儿时听住持爷爷讲过的那“魍魉”来;这死后躯体化作一滩污水消失,也真是奇妙!”嵯峨正暗自感慨,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才想起那受了惊的女子来。
“多、多谢小师傅救命之恩…”
“小僧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姑娘不必这么客气。”嵯峨伸手搀扶起那村民,向着村口走去。“姑娘可知道这怪物是什么来头?”
“那怪物来自西边的山洞…”
怪哉,那凶兽竟来自西边的山洞?可小僧记得钓鱼先生说过,西边的山洞是下山去的路。嵯峨抿唇思索片刻,又问:“姑娘可知道这怪物为何袭击村子?”
“不知…只知道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谈话间,嵯峨只觉得天色渐明,一抬头,才发觉已到了那天岳村村外。

“诸位莫怕,小僧已将那凶兽除去,各位放心回家歇息便是。”
村民见她搀扶着一人走出,又毫发无损,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来;听到她这么说,便又纷纷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向着村内走进去了。人群渐渐散去,嵯峨才注意到那钓鱼翁正站在不远处,似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她快步上前,向着钓鱼翁行了一礼。
“小僧担心,在这村里懈怠久了,挨故人责骂,便盘算着下山。敢问先生,这下山是只有西边山洞那一条路可走?”
“正是,村里的人下山,都是从那儿走的。”
“可小僧方才询问村民,却说那凶兽也是从西边洞穴来的。”
“老身看小师傅武艺高强,难不成小师傅还怕那凶兽么?”
“西边天色又暗,又有凶兽出没,这村民下山岂不是凶多吉少?小僧担心…”
“小师傅真是心怀天下。初来乍到,连这些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的安危也忧虑么?”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小僧的刀,便是为了保护弱小而挥的。村民既给小僧提供了住处,又为小僧提供了食物,岂有不报恩的道理!”
钓鱼翁沉默片刻,问:“小师傅可曾见过那水中的月亮?”
“小僧…见过。”
“老身年轻时也爱在水边垂钓,有一回突发奇想要去捞那水中月影,结果落得一身湿不说,还什么都捞不到。再看那水中月亮,虽被波澜引得快要散去,水面平静后却变回了原样。”
“想不到先生年轻时还颇有雅兴。”
“只是老身那时不懂事罢了,水中月是捞不得的,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自然是要吃苦头的。”
“先生所言极是,可为什么突然讲起这件事情?” 嵯峨隐约觉得他话中有真意,却不知那是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老身想到小师傅要下山,今后恐怕再见不到了,便想要多讲些故事给小师傅听。——小师傅,后会有期。”
讲完这句,钓鱼翁便挥挥手,慢悠悠地向着住所走去了。
嵯峨在原地愣怔片刻,正想去追寻那先生的步伐,发觉钓鱼翁那佝偻瘦削的身影,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夜色里了。

从村子的另一边出去,走一小段路,便到了那山洞。嵯峨站在洞穴外向内看去,只见一片漆黑,她又向着洞穴内小声呼喊几句,只听得自己的回声,这才放心向里迈去。
她一边走,一边还在想着那天岳村的事,便不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望向那越来越小的洞口。小僧这次上山,本是寻觅那《拙山尽起图》中的景色,以解答小僧心中疑惑;不小心误入了这天岳村幻境,小僧虽长了些见识,知晓这世上还有这般天地,却似乎与那图想要传达的真意愈来愈远…小僧,小僧可不能在这继续懈怠了,这样下去,只怕挨故人责骂…小僧昨天替村民消除凶兽,也算是报了恩情……
在黑暗中,她只觉得自己的感官变得麻木、迟钝起来了,她觉得这世界似乎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与脚下木屐行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了。


啪嗒。
液体滴落至地面的声音在洞穴中扩散开来,嵯峨向来听觉敏锐,本已有些涣散的精神被这声响激得紧张起来。她停下了脚步,试着分辨出那声音的方位,可那声音在洞穴的石壁内来回反射,形成的回音让她一时分辨不出这真正的源头是来自哪里的。她只隐约觉得,那声音似乎是来自自己前方的。
啪嗒、啪嗒。
又是相同的声音,这一回是两次。嵯峨更是紧张,右手攥紧薙刀架在身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索洞穴的石壁来。她深知倘若在这漆黑的洞穴里遇敌,自己一定是会落于下风的。她看不清四周的情况,连伸出的手都只能看到那模糊的轮廓;洞穴里弥漫着凶兽的血腥气息,想必是昨晚那凶兽曾经蛰伏于此,又害了不少村民,这使得她难以分辨出除此以外的其它气味来;这洞穴又容易形成回声,只有在距离不远的情形下,她才能准确判别声音的来源;再加上这洞穴长得匪夷所思,愈是深入便愈是闷热潮湿,她只觉得身上衣物都被汗水浸透…
啪嗒、啪嗒、啪嗒。
莫非是那凶兽的同伴,嗅到小僧的刀上沾了它同伴的气息,想要来寻小僧报仇?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嵯峨不敢多想,背对石壁向前迈开半步,再度摆出迎战姿势。是了,是了,小僧杀了一只凶兽,其它凶兽想必只会更加恼怒,倘若在这放任它们不管,那村子只怕会受到更加严重的破坏。
既然如此,小僧便不能在这里让步了。想到这里,嵯峨向前迈开一步,用那薙刀刀尖在面前的地上飞快划了一道。
“过此界者,当斩。”
像是被这怒喝声给震慑住了,先前嵯峨听到的声音竟停止了片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为恼怒和直截的嘶吼声。是了,看来小僧猜得不错。嵯峨左脚向前迈开半步,缓缓屈膝下蹲,那薙刀已是刀尖朝下轻轻抵住身后地面,只消听清那凶兽的位置——
正是现在!嵯峨右腿率先发力,左脚随后向前狠狠踩出。只听得木屐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那薙刀已绕过头顶画了一道完整圆弧,重新落回嵯峨身后。
“呼…多谢指——”嵯峨长舒一口气,缓缓收回左腿,却听见那黑暗中再度传来凶兽的嘶吼声。想来是数目众多,小僧可不能随意放下戒备才是。
她再度摆出迎战姿势,随后又是干净利落的一式。短暂的沉默后,又一次传来嘶吼声。
收刀,挥砍,短暂的沉默,嘶吼声。
收刀,挥砍,短暂的沉默,嘶吼声。
收刀,挥砍,短暂的沉默,嘶吼声…
洞穴本就闷热,嵯峨将那总共十式招数舞了一遍,便已觉得疲乏不堪了。可那凶兽却源源不断地涌来,她无暇顾及黏在前额上的发丝,也无暇顾及已然湿透的贴身衣物,只得奋力抵挡那些怪物的攻势。
起初,她还会在心中默数自己出的这是哪一式,已使了第几遍;但当她发觉第一式已经被重复使了五遍时,便无心再去记那数目了,只觉得这薙刀变得愈发沉重,自己双臂也又涨又痛。这凶兽怎么不知疲乏,小僧也不知究竟还剩了多少,莫非真要赶尽杀绝,不留活路才肯罢休?
这样下去,只怕小僧会先支持不住。
……
终于,洞穴只余下嘶吼声了。嵯峨只觉得木屐像是深深陷入了脚下的地面,自己再难挪动半步,她只得拄着薙刀勉强支撑身体,却再无力气去挥舞了。凶兽一拥而上,嵯峨只觉得自己被推得向后倒去,动弹不得。她闭上眼睛,只等那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夺取她的性命了。
只可惜小僧尚未寻到那《拙山尽起图》的出处,尚未想明白钓鱼先生讲的那“水中月”的事情…

“嗤——”嵯峨吓了一跳,这嗤笑声竟是自己发出的。
她睁开眼睛,却依旧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有张大嘴正贴着自己的面孔,向外喘着粗气。那腥臭气息熏得她左右扭动脑袋,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她试着屏住呼吸,却又发出了一声嗤笑声。
怎…小僧怎么无故发笑起来了?是了,是那凶兽的舌头。黑暗中,她只觉得有什么湿滑温热的东西贴上自己的脸颊,将她逗得不住轻笑。那舌面上的凸起每每刮蹭到她下颚或是脖颈、耳根,她便要发出一下笑声。原来是呵痒…这凶兽心眼倒是坏得很,小僧临了还要被如此折磨…
可那凶兽似是不急着吃她,将她两颊来来回回舔了两遍才停下。她正喘着粗气,却觉得脚下一凉,自己那包裹着双足的足袋竟被凶兽吃了去!这、这凶兽是打算连同小僧的衣服一齐给吃下,不留半点痕迹么?她趁机活动几下脚趾,方才因激战而热得难耐的双脚暴露在空气中,竟还有些惬意。
“这、这是作甚!”只惬意了片刻,她那足底便传来了舔舐的感触,舌面上的凸起在此刻正紧紧贴着足底,似是要将肌肤上沁出的汗珠都给拂了去。她想不到这凶兽作出如此诡谲行径,更是没忍住这传来的痒感。她匆忙蜷曲起脚掌,那滚热的趾根便又合到了一起去,让她觉得没那么自在了。这凶兽习性真是古怪,进食前要将食物舔舐个遍么?是了,是了,小僧也只吃干净的食物,禽兽以为舔舐便是清洗…但这感触,真是要小僧难受死了!
“痒、痒死啦!”她强忍笑意,才挤出这几个字。可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是听不得人话的禽兽。于是也不再忍耐,放空了思绪,任由身体本能作出反应。她只觉得足趾被舔舐得一张一合,整个身体都随着那笑声与外界的刺激而颤抖着。
那禽兽像是得到了反馈,舔得更加卖力,嵯峨只觉得足底被舔舐得又湿又黏,好不难受。她稍稍张开些许足趾,又上下抖动两下脚腕,想要将那奇异感触甩脱,那禽兽却更加放肆地舔舐起她微张的脚趾缝来了。这一下让嵯峨更加叫苦不迭,她不曾想到自己会被凶兽如此折磨,更不曾想到这足趾竟是如此要命的地方,只是轻轻一舔,便引得她笑声又响亮了些许。她匆忙夹起脚趾,却反而将那舌头牢牢夹住,凶兽见舌头动弹不得,便用力向外拽出,又引得嵯峨一阵大笑。
啊呀,真是难受死了,难受死了!可小僧也怨不得别人,是小僧自不量力,没曾想竟有这么多凶兽…小僧奋战半天,这数量却像是一点没动似的…啊呀,痒、痒死了!嵯峨虽不是僧人,却也能像僧人一般摒弃杂念,聚精会神地冥想。可这一回,她只觉得脚下这痒感甩不脱,像是那诵经时在耳畔来回飞舞的蚊虫那样恼人。
“要、嘿嘿、要吃就快些吃…哈!玩、呜、玩弄食物算——嘿嘿哈哈哈啊!”嵯峨费力地从笑声中吐出几个字来,又想起这凶兽听不懂人话,恨恨地摇了摇脑袋。倘若这凶兽听得懂小僧的话,那小僧也不至于受如此委屈了…小僧这回又做了无用功。
嵯峨只觉得这痒感无处发泄,双腿被凶兽压得严实,连用力踢开脚边的凶兽都难以做到。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节奏大乱,还未吸气便被这痒感逼得吐了气。而这长时间的大笑让她只觉得愈发晕眩,难以集中精神思考了,她甚至感觉到自己那嘴角淌下了津液,眼角也被激得不住往下滚落液滴。
小僧这双脚在这凶兽眼里看来,竟然脏成这幅模样,画了这么大功夫清洗,当真是苦了小僧了…早知如此,小僧定会用那薙刀自尽,倒也不用受这苦了…想到这里,嵯峨便要伸手去摸身边的薙刀。可这一伸手,竟引得更多凶兽靠近,将她双臂也压得动弹不得了。
她只听得耳畔传来两声撕裂声响,自己那极为爱惜的僧袍也被从两边扯得一干二净。嵯峨正觉得又羞又恼,手臂处又传来唾液滴落的感触,将她吓得乱了方寸。莫、莫非、莫非小僧这上半身,也难逃一劫么?这可真是苦了小僧了!
嵯峨猜得不错,她只觉得身体两侧都被那大舌头贴上,并且很快地传来了痒感。这痒感可比方才自脚底传来的激烈得多,毕竟自己云游四方,足底还有那薄茧可以抵挡痒感,而这上半身肌肤娇嫩得很,只消轻轻舔舐,便难以忍受了。
那凶兽的舌头大却柔软,轻轻抵住便能将嵯峨那纤细却结实的腰侧包裹住,引得后者传来一阵惊笑。嵯峨笑得不能自已,拼了命将腰肢往另一边挪,却把肋骨送到了另一侧的那舌头上。或许是肋骨那上下起伏的口感使然,那舌头竟然来回舔舐了数遍,嵯峨只觉得皮都快磨破,又乖乖把身体挪回原位。这一回却是腋下,她肩膀尚能活动,便拼了命地夹紧上臂,那凶兽却非要将她那腋窝软肉给抹平,于是便更加用力舔舐,惹得嵯峨无力再做反抗。最要命的是那肚脐,那凶兽来回绕着肚脐边缘画圈,像是想着法地要钻进她那狭小肚脐眼里,这让嵯峨痒得快要抓狂,两手已然成爪状来回抠挠起地面来。
哎哟、哎哟!小僧何苦挣扎呢,白白浪费力气不说,小僧反而还陷入了更加难堪的境地…
小僧上山,想要寻那《拙山尽起图》,却未能寻到;小僧下山,想要为天岳村除去凶兽,却是自不量力;小僧现在又白费力气,只得任这些凶兽摆布…细细想来,小僧所做的每件事,都像是那先生所言,水中捞月般荒唐可笑…
先生又说,不懂那“水中的月亮是捞不得”的人是一定会吃苦头的。小僧虽吃了苦头,可小僧却不以为这“水中的月亮是捞不得的”。小僧对身前之事向来想得明白,决不会作出后悔之举。
若是被先生知晓了小僧是怎么死的,想必要被先生嘲笑吧——
嵯峨这么想着,只觉得自己的理智快要被这痒感蚕食殆尽了。


嵯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星垂平野阔,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只看见在那月亮下方有一座山。那座山高耸入云,倘若能登上山顶,想必日月星辰也触手可及吧。嵯峨又看见有一女子,步履蹒跚,向着那座山的山顶行进。那女子走了三天三夜,终是登了顶。
当真是怪人,费劲力气登上这山,难不成是想去摘那星辰?
嵯峨继续看,却看见那女子站在山巅,俯瞰大地,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这一看,又是三天三夜,看得女子双眼红肿,看得嵯峨心生恻隐。
这姑娘登上这山,只为遍览这大地么?
那女子看了三天三夜,最终却没有下山,反倒是坐在山巅,流起泪来。这一哭,不知过了多久,嵯峨只见到那眼泪汇成小溪,沿着山脉落下,最终又聚成江河。
女子哭得凄惨,众神也为之动容。于是,有一位神祇便告诉那女子,这山虽高,却不及天上的月亮那么高,姑娘若是执意要寻爱人的踪迹,我们便会为姑娘指一明路。
随后,一道轨迹,奔向月亮。
是了!是了!这是那夕娥奔月的故事,正是先生讲的天岳村的由来——夕娥为寻爱人踪迹,跋涉数年登上这天岳山巅,望了三天三夜却始终寻不见,最终竟为了夺回挚爱,而独自奔向月亮。小僧所见,与先生所述一点不差。这世上竟真有如此狂人,凭借一己之力,想要去捞那天空中的月亮…
这天空中的月亮都捞得,水中的月亮又有何捞不得?
既有夕娥为爱本月,又为何不能容许小僧痴人说梦,让小僧救这天岳村呢?
嵯峨只觉得心情难以平复,久久不能释怀。

“小师傅——可别在这地方打盹啦,一不小心着凉了可不好哇。”
嵯峨只听得耳畔传来声音,她睁开眼,才发觉自己正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身上衣服鞋袜依然完好,四周日光明媚,听得潺潺水声。
“小僧怎会在这里?小僧分明记得,方才在那……”
“老身分明记得,在那村里,亲口对小师傅讲过,‘这水中月可捞不得’,不懂这道理的人,是一定要吃苦头的。可小师傅偏要去捞那水中月,吃尽苦头,却依然决心要捞那水中月——这是为何?”
“小僧做了一梦,梦见那夕娥为爱奔月,不免心生感慨,这世上竟有如此狂人,想要去捞那天上的月亮。小僧大为动容,便也想做这狂人,去捞那水里的月亮。”
“这梦境与传说,小师傅也当真么?小师傅可不能因为这一时冲动,而去信那虚无缥缈的事情。”
“小僧…小僧以为,真假并不重要,就像小僧心里清楚,这天岳山巅只是小僧所受幻术,只是那虚无缥缈的幻影,可小僧在这幻境里学到的一切,并不比在大炎游历能学到的少。”
“诚如小师傅所言,这天岳村也是那水中月——即便如此,小师傅也要去捞它么?”
“正是。小僧先前只觉得前路迷惘,山高路远,不知该去往何处,现在看来,在这天岳村久住一段时间,才是小僧希望做的事情。”
“小师傅年纪不大,倒是一篇赤子之心。既然小师傅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那老身就不再多言了。”
“先生过奖了。”嵯峨行了一礼,“方才先生出手搭救小僧,这恩情——”再抬起头时,那钓鱼翁佝偻瘦削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了。
这先生可真是怪人…若是得见先生真身,小僧可得劳烦他好好为小僧答疑解惑了。嵯峨挠挠脑袋,向着天岳村踱着步去了。


Fin.

小说相关章节:爱的术士波梓汽水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