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Start.A 开头：春风
“那份独一无二的白色树根，倒着插进被称作钴蓝的颜料中。”
叮……叮——
玻璃轻轻碰在一起，冰块在淡色的酒精溶液中旋转。
“埃及蓝色调的高塔，今天的笔触……是斜着的。从地面上看，就只是灰色方块……吗。”
玖曦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坐在花园中央。她仰躺在高层的草地上，举着纤细的手指抵挡阳光，却仍睁不开眼。
即使又尝试用绘画那套分散注意力，玖曦的思绪仍不停地回到昨天——那是一年一度的「风启日」，是捕捉春风的盛日。
也是她的十八岁成人礼。
她翻了个身，任凭那些芽草在她的腰间盘旋，弄得她吃痒轻笑。噢，就在昨天，那些可爱又可恶的「春风」们也是这样对她的。那种感触，既让人难受，又令人开心……如此想着，她又陷入了回忆。
……
“玖曦，看呐，那些羊毛一样的白云……哇。”
霂弦那稚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被强风吹散，听不真切。玖曦正忙着调整绑带，好让自己有更好的视野。她们驾驶的二人座滑翔机早在几年前就被淘汰了，虽然不比那些单人座来的灵活，但应对湍流和气旋也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这次算是私自进行春风捕捉任务，她们的高级飞行翼套装还在柜子里面被锁着呢。
玖曦轻轻抬头，便能直接看到霂弦的笑靥，一览无余。若不是霂弦，作为领航员的她可能永远不会尝试去亲自接触春风。
“作为青鸟，你应该好好驾驶……而不是胡乱看风景。”
玖曦的严肃抱怨如同棉花糖一般，只引来了霂弦的咯咯轻笑。
“好啦，我的领航员殿下~接下来就要去云里找春风了哦，准备好了嘛？”
“喂，等等。我还要重新记录数据……”
“抓紧咯——”
滑翔机猛地划破稀薄的白云，留下两道白色的翼尖涡流。云层之下密布着浮空指引灯，形成如同晶石一样的闪耀色彩。在灯光中间，数百道青蓝色的晕影随风飘荡，幻化成人类少女的模样。她们互相嬉戏着，拥抱在一起，从没设想过分离。
满载勇气的滑翔机朝深处落去，玖曦甚至能听到春风们的话语。
「感觉到被爱的时候，第一个反应确是想掉眼泪……」
「人类真的好奇怪，对吗？」
「坦荡荡的，明晃晃的，让人觉得心酸」
距离逐渐靠近，已经到了捕捉春风的关键时刻。就连那位吵闹的青鸟也紧锁眉头。
玖曦舒展开身子，借着牵引从机翼一直下降，下降到春风的中央。
那些蓝色的少女们纷纷散开，如同绽放的鲜花。她们惊讶地捂着嘴，但很快又聚拢到降下来的玖曦的身旁。
此时，只消按工序，轻轻拥抱一只春风便可以……
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这怎么会这么……痒？
等她睁眼环顾四周，只看到无数的小手在她身上露出的敏感地带不断招呼。
触电般的痒感潮水般涌来。她的脑袋如同断了弦一般，嘣的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
「这是爱哦。」
……

Part 1.A 朝之初舞
霂弦轻轻呼出一口气，水汽撞在结实的玻璃上，凝结成一片朦胧的白雾——伸出纤细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着曲线，一下、两下，再来一下，一个透着光的笑脸就这样落在了巨大而又冰冷的落地窗的一角。霂弦缩回手指，歪着脑袋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脸上也勾起了一个开心的微笑。直到身后的少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提示她该往前走了，霂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大厅里排队，于是转身对对方饱含歉意地笑笑，连忙赶上前去排在队伍的后面。
大厅里，还有无数被称之为“青鸟”的少女们～排着队依次走向一个宽敞露台，被霂弦留下的笑脸就这样静静地融解，没人会注意。
透过笑脸的痕迹看向窗外，只有一望无际的碧蓝。而将目光向下撒去时，呈现出来的是一大片薄雾一般的轻云，以及在之中如同风筝一样轻盈飞行的其他“青鸟”们。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在金黄的阳光下泛出银色的光芒，如同白银一般耀眼——而在郊区，青鸟漫舞的天空之下，只有一大片青翠的草地，以及耸立在这之中，深入云霄的巨塔。
巨塔顶层的大厅里，队伍还在不断前进着。
霂弦又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边的穿衣镜：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姣好的脸颊和柔顺的黑色长发，一张红润的小嘴弯着一个向上的弧度；而往下看去，则是自己大片的雪白肌肤，以及如同泳装一般的飞行装——这也是为了让“青鸟”更好的接触空气：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更好的去接触大气中名为“春风”的能源材料而设计的。
“春风”弥散在大气之中，在洁净的云层之上，是这座巨大金属城市运转的供料，这座巨塔也为此而建立。
不过想要顺利地捕捉“春风”，除了这座巨塔，更重要的是那些漫空轻舞的“青鸟”。她们可是捕捉“春风”的好手！越是心里积极情绪多的青鸟，就越能在飞舞的过程中，将“春风”的结晶凝结在自己的皮肤表面，待她们返回高塔时供作收集的能源来使用。
队伍一批又一批地往前移动着，霂弦也顺着队伍来到露台上。
有些微凉的风吹拂而过，带着她的发丝调皮地搔痒了她的脖子和肩窝。霂弦轻轻地笑了笑，实际上她也确实挺喜欢这种奇妙的感觉的。
“大概很快就到我们了吧……”，露台上传来第一声钟响；霂弦想着，闭上了双眼，同其他人一样双手握成拳头。她的黑色薄手套露着食指和中指，玫瑰花瓣般的指甲轻点在手套掌心的白色圆环上。
“今天天气不错，是‘春风’大量聚集的时候……飞行翼已经设定好自动巡航了，听说今天还有高年级的学姐会过来伴飞，那么只要按照手册上说的，只要努力去想着最喜欢的事情就好……”；露台上又传来了两声连续的钟响，霂弦吞下一口唾沫，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手册的内容，有些紧张的她还是不由得蜷缩起了赤裸的脚趾，在玻璃平台上留下轻微的印记。
“喜欢的东西，就是……那种感觉吧～嘻嘻”，露台上传来最后一声钟响，比前三声要低沉许多。伴着钟响，青鸟们如同雨点从云中滑落一样，从打开的平台踏板上面坠落而下；随着她们手中的拳头伸展开来，一个轻巧的滑翔翼背在了她们的背上，带着她们如同水中的游鱼一般四处飞舞着。
充满暖意的气流包裹着霂弦，她迷离着双眼：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巨大绿茵和快要看不见的塔底，身边则是泛着淡淡青蓝色波纹的轻纱状的东西。“这就是被叫做春风的物质吧……”，她一面飞着，一面伸出手来尝试触碰它，而那东西仿佛有灵性一般，如同衣服一样地顺着霂弦白皙的皮肤表面，流在了她的身上。
霂弦凝神想象着自己左边腋下被羽毛轻轻抚摸的感觉。
“唔……？”不一会儿，她左边的腋下就传来了轻微的触感，起初她以为是衣物的摩擦，但很快霂弦就反应过来——她赤裸的腋下皮肤处，可没有一丝织物覆盖着；而在半眯的双眼的视线里，那青蓝色的“轻纱”已经凝固成一小团晶莹的胶状物，斜斜地挂在自己的左肩上，随即腋下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宛如波浪一般地一下下轻抚着。而那酥酥麻麻的酸软痒感，也随着这一下下地波动开始逐渐强烈了起来。
“咿啊……怎么嘻嘻……怎么这么快就有感觉了……”
霂弦忍着这轻微痒感带来的笑意，有些吃惊于这份触感的真实。很快，越来越多青蓝色的春风开始聚集在她的身边，像鱼疗池里的小鱼一样拱在她的身边，“噗哈哈哈……”，随着她红润嘴唇的张开，笑声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了出来。她的睫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随着咯咯的笑声轻轻地颤抖着，手臂不止为何也完全无法收紧，只能任由着这些春风化作的无数“小鱼”们轻轻搔痒着。
“嘿嘿哈哈哈哈……真的好痒哈哈哈哈……”
霂弦被自动导航的飞行翼牵引着，一边开心地笑着。不过她却很满足于这份被“调戏”的快感，一种舒畅的感觉不断地从自己的心底浮现。不过眼下，她似乎越来越需要把自己的精力集中在对付这些调皮的春风上面了。
“呼……”似乎有人在霂弦的耳朵上吹了口气，但当她一边笑着一边把视线望过去时，却什么也没发现。而此时她上肢侧面的蠕动感也暂停了下来，但却又好像有无数根手指点在她从腋下到侧腹的一条线一样。带着威胁似的痒感让霂弦的笑声变成了浅浅的痴笑，但却不敢做更多的动作。
“被大姐姐挠痒痒的感觉，喜欢吗？嘻嘻。”又是一阵吹气，撩动着霂弦的头发略过她那敏感的耳朵，不过迫于腰间的痒痒，霂弦不敢动一丝一毫。
可那人影却飘摇着绕到了她的面前，定睛一看：是一个身材曼妙的优雅少女，却有着半透明的身躯，背着太阳，透出青蓝色的淡淡光芒。而她身体的下半部分却隐藏在厚厚的凝胶状物质里，连接在附着于霂弦皮肤表面的春风上面。
“诶嘿嘿……你是……”
“我就是你要收集的春风的一部分哦~”，少女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霂弦的眼睛，“我知道你心里面想着什么呀~比如……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呢~？”眼前的少女忽然从身下抽出自己的右脚来，轻轻地用脚趾点在她的额头，而她的肤色也随之变换成了普通人类的肉色。
这突如其来正中下怀的调戏让霂弦的脸颊立刻蒙上娇羞的粉红。
“噗哈哈哈……”少女反倒先笑了起来，抽离自己的右脚后，忽然紧紧地抱住了霂弦。“别担心哦~可爱的小妹妹~”，身上从脖子到脚踝的痒感都消失了，只剩下如水波一般温暖而又安稳的按揉感，而头发也在被春风幻化成的少女的双手一下下地抚摸着，舒服的霂弦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如同被裹在厚实的棉花被子里。
可这时霂弦突然想到自己的双脚还“露”在外面。
这一个念头一动，就好像有无数飞快颤动、旋转的电动牙刷听到发令一般，齐刷刷地贴在了她的脚底，飞快地刷动起来。“咿啊哈哈哈哈哈哈……”，最敏感的地方带来的痒感，直接冲进她的大脑，带着她不受控制地大笑着。“哦呵呵……可爱的小妹妹~”，那少女一边轻轻地拍着霂弦的背，一边安抚着前仰后合的她，可是对霂弦那双可爱的脚丫的折磨却一点也没有放松。
霂弦甚至找不到自己的脚是哪里在被挠痒痒，想到趾缝，趾缝里面就传来真实的奇痒；想到脚心，脚心又传来无数刷毛刷动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布满刷毛的棉鞋被套在她的脚上一样——而想到这里，本来拼命挣扎的脚趾突然像是踩到了鞋垫一样，而痒感依然驱动着她扑倒在少女怀里大笑着。
“哈哈哈……脚……脚那里是禁区嘿嘿哈哈哈……不许碰哈哈哈……”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昏昏沉沉的霂弦突然好似从梦里醒来一样。身边的所有触感都消失了，而身边那个少女也不见了踪影。低头看去，只见一层透明的薄膜一样的东西覆盖在自己的上身；抬起脚看看，一双粉嫩的小脚丫也被裹在一片透明的薄膜里，在太阳的照射下折射出点点彩虹的光。
霂弦回想起来了：这就是她这次任务的目标——霜华。当青鸟们努力想象自己所最快乐的事情的时候，春风就会呼应她们的幻想，而凝聚在她们身体的表面，这就是霜华！而这也是提供这座钢铁城市运转的供料。
“呼……呼……”霂弦轻轻喘息着，肋间肌肉的疲惫感和嗓子的微渴向她说明，刚才她并没有做梦，而是真的一直在大笑。
“好真实的感觉……嘻嘻……”霂弦轻轻自嘲地笑笑。
往上看看，自己刚才无意识地滑翔之后，刚才的玻璃平台已经快看不见了；可往下看去到地面上的降落点依然有很长的距离，甚至不比自己刚才降落的距离要短。“那么……”霂弦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红晕，“再来一次吧？嘿嘿……咳嗯，毕竟霜华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嘛~”
她这样想着，又半眯起自己的眼睛来——

Part 2.A 昼之邂逅
很长时间之后，每当霂弦亲昵地依偎在玖曦的肩上时，玖曦总会拿出她在霂弦第一次飞行时候发生的事情来调笑她；而当这时，霂弦总是会一边撒娇似地嗔怪着，一边用自己的拳头敲击玖曦的背，直到她一边温和地笑着，一边轻柔地抚摸着霂弦的头发。
那天，霂弦第二次进入凝聚春风的状态时，她竟误打误撞地贴到了作为领航青鸟的学姐玖曦身上，并将她当成了春风的化身。
“唔啊……？！”，玖曦背着滑翔翼，腰里挎着引领自动巡航的信号发射器，忽然感觉有一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腰，痒的她差点尖笑出来。当她低头看去的时候，只见一个留着黑色长直发的女孩子正紧紧搂着她的腰，可爱的面颊上已经呈现出一副迷醉的神情：玖曦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过眼下只得先托起霂弦的腋下，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腋下……好痒嘿嘿，大姐姐好棒……”，霂弦傻笑着的呓语让玖曦的嘴角微微上扬，握着她腋下的手指也开始尝试蠕动起来。“呼哈哈哈……嘿嘿哈哈……”，霂弦的笑声越来越大，喘息也越来越重。
“嘻嘻……呼啊……诶？”，过了片刻霂弦开始清醒过来，吃惊地望着眼前的玖曦。“这是……怎么……？”，当对方面带微笑地告知自己其实是为她们领航的学姐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霂弦脸上的红晕又加深了几分。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只羞的她把头转向一旁，不敢面对她的视线。
玖曦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背便松开了手。“好啦，马上就要到降落点了，其他青鸟们也很快要醒来了哦。”，怀里的女孩子轻声嗯了一下，随即快速地向下飞去。
半空中，还有无数青鸟渐次从梦里醒来。
塔顶的玻璃平台上，又是一波新的青鸟在等候着指令。
——
霂弦的双脚啪嗒一声踩在了柔韧的垫子上，从一旁的挂钩上取下一片毛巾之后，就急匆匆地顺着直通浴室的走廊飞奔进了塔内。浴室里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般的池子，不一样的是上面还冒着温热的蒸汽，浴室内一个人也没有，看来她是这一波新生代青鸟中第一个完成今天的任务的。
取下装备，放进格子里面，霂弦踮起微微泛红的脚尖，踩进一池温热的水里，靠在池壁上闭上了眼睛。刚才的经历让她好好地笑了两场，也多少有些让她微微感觉疲惫。
伴随着池子里水波的拍打，她身上反射着灯光的透明薄膜，也随之缓缓剥离下来，飘向一边的出水口。很快这些霜华就将会被过滤收集起来，汇总到后续的加工流水线之中。
“刚才真是……好丢人啊……！”想起刚才的经历，霂弦懊恼地把脸颊半埋在水里，只留着鼻子在水面上呼吸。
“不过话说回来，我今天的任务似乎完成的还挺不错的？”霂弦抬头看向自己搭在池边的手——手套还没摘下来，手心位置原本的白色圆环，此刻也被亮眼的翠绿色填满：手套会记录她吸附春风的量额，而那青翠的颜色则是她超额完成任务的标志。
霂弦望着自己的手里，嘴角渐渐泛起微笑。
“看来我还是挺有天赋的～嘻嘻……”霂弦想着，伸了个懒腰，“就这样继续下去吧，继续努力下去，我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青鸟，然后成为巨塔最棒的领袖。到那时，我就可以更好的带给全世界以幸福！”她的眸子向着浴室的顶灯，反射出点点碎光来，柔顺的头发在水里轻轻飘动，偶尔有几根沾在她红润的肌肤上。
浴室里陆陆续续又进来了新的人，霂弦迅速地把头发擦干盘在头上，裹上浴巾走进一边的更衣室中。
身后的水池里只有哗啦啦的水声，却少闻交谈的谈笑声。听起来好多这次初任务下来，好多年轻青鸟也有些疲惫。
“你好呀～”，突然的问候让霂弦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去，是一张陌生的脸庞。“这个声音是……是你！？”，稍加回想，霂弦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就是被自己抱住出糗的那个女孩子。“领航员学……学姐？”
玖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这么客气哦，叫我玖曦就好呀。说起来……”她低下头去，眨了眨眼睛，“请问你怎么称呼呀？”，玖曦歪着头看着她，试图用自己温和的笑容舒缓她的心情。
“霂弦……我叫霂弦，学姐。”，霂弦裹了裹身上的浴巾回答道。
“在私下里就不用叫我‘学姐’啦，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哦。”，她一边说着，一边俏皮地刮了一下霂弦的鼻尖，把一张纸条塞进霂弦的手里；“另外啊，如果你想叫我‘大姐姐’的话，我也是很愿意当你的大姐姐的哦~嘻嘻……”，玖曦起身拍了拍脸涨得通红的霂弦的肩膀，“好啦，有时间可以随时来找我哦。快去换衣服吧~”
玖曦说完就快步走开了。临关上另一边的门时，她回过头来，留给霂弦一个大大的笑容。
“玖曦……姐姐。”霂弦望着玖曦离开的方向发呆，脑子还沉浸在刚才她的话语当中。她的眼前浮现出玖曦的脸颊来，带着笑容，温和的触碰着她的身子；身上，还依稀存在着她指尖的余温，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柔软触感。
霂弦的嘴角微微上扬，深呼吸了一下，抑制住自己飞快的心跳。
写有玖曦联系方式的字条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久久不愿放开。
 
Part 3.A 暮之浅唱
“那张字条你一直留着吗~？”
“当然哦，不然玖不又得找个借口挠我的痒痒~”，霂弦歪着脑袋，冲玖曦俏皮地笑着。
“说起来呀，霂弦你为什么要穿着飞行的衣服呢？这么高的地方，还是会有一些风的哦，你又穿的这么少，肚皮、双腿和脚丫都在风里吹着，当心着凉呀。”
“没事啦，安全才是最重要嘛，毕竟这里可是塔顶呀。”
栏杆外，霂弦和玖曦两双白皙的绣足沐浴在晚风中，轻轻摇摆着。
“我们认识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从你的第一次入学飞行以来，到之后我经常来找玖问功课；然后在我们都闲暇的晚上，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一起谈心，一起歌唱，老实说，玖的歌声真的是我听过的最棒的歌声。”，霂弦把头搁在了玖曦的肩上，轻声与她怀念着之前的经历。“也得益于玖出色的领航，还有你的指点，我的成绩已经一骑绝尘了哦，好开心……”
霂弦说着，用拇趾的趾甲轻轻划着玖曦的脚底。
玖曦的心微微一沉，没多说什么。
脚底的划动杂乱无心，只有轻微的痒感混合着些许的刺痛，玖曦明白似乎霂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莫名心事，越来越重了。霂弦是她见过的最开朗活泼的青鸟，她友好待人，脸上时常洋溢着微笑——可正是这样的性格，当玖曦每次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什么烦恼时，她总是用略带忧郁的眼睛笑着摇摇头。
“今晚……唱什么歌好呢？”，霂弦自顾自地说着。
远处的天空，夕阳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而西边的天空却被渲染成一片烂漫的粉红，如同樱花色的梦境一样。“玖，这种颜色，就像我每次飞行时候所感觉到的吧？嘿嘿……”，她靠在玖曦的肩上，轻轻地说着。
玖曦揉揉她的头发，把自己的脑袋也靠了上去，继续倾听着她的诉说。
“你知道吗，玖，我为什么最喜欢挠痒痒的感觉？”，霂弦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因为啊，我很喜欢肌肤接触的感觉，也喜欢开怀大笑时全身心的放松，还有那种酥酥麻麻渗透到骨子里的触感……以及，有一个玖这样的大姐姐陪在我身边，给我心里的抚慰。”
“多么美丽的夜空呀……”，霂弦用一句感叹结束了自己的诉说。
玖曦转头望着霂弦的眼睛，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停在了嘴边。
“如果我不小心掉下去，玖，你无论怎么样都会来接我的吧？就像昨天你第一次试着牵着我的手，带着大家一起飞那样？”
“好哦~不过那时候的话，我如果这样做的话……”
“嘻嘻哈哈哈哈……这里犯规啦哈哈……”
夕阳下，两个少女的背影活动了起来，抱成了一团，两声银铃般的笑声随即在高塔上响了起来，回荡在樱粉色的天空下。
许久，两人的身体抱在一起，久久地看不出动静。
一个柔软的歌声忽然响起，而另一个空灵的声音也轻轻跟着和了起来。两个歌声相互依衬着，伴着渐渐暗下去的天空，从高塔之上飘洒在城市的上空，随风北去。

Part 4.A 暮之殊途
霂弦静静地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面，头斜靠着自己的床边。
马上就是春分了，霂弦也将迎来一小段假期——等到天气回转之后，云层里的春风的含量就会变得更多，而这段假期也正是为接下来获取更高的产量而准备的。“到那时，我应该就能产出更多的霜华了吧？”，她想着。
“我可以为这个城市提供更多的能源，让大家都可以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我还可以在将来继续在高塔里深造，把我学到的东西更多的传授给新的青鸟们。但是……为什么，我的心灵却空空荡荡的，我不应该为此开心吗？我的想象力，那为他人奉献的快乐感觉，都到哪里去了……？”
霂弦闭上眼睛，此刻她只感觉自己的心灵宛若风中的蒲公英，飘飘荡荡，身不由己，如同浮萍一般去无方向。
“我要坚持……可是风，你到底要吹向哪里……？”，她轻轻呢喃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半透明的白纱窗帘遮映着，背投城市的无尽之光，在并不宽敞的空间里氤氲出一片昏黄来。
霂弦独坐在角落里，仿佛一颗摇摇欲坠的昏暗星星。
“吱呀——”，门被谁推开了，霂弦只听见一阵伴随着疾风的奔跑声，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玖曦温暖的怀里了。
“怎么会这样……霂，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求求你……”
没等玖曦继续说下去，霂弦的纤指已经轻轻点在了她的嘴唇上。
“啪嗒……啪嗒……”，两滴温热的液珠顺着玖曦的脸颊打在霂弦的手背上。“不许这样呀……我现在暂时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安抚玖哦，诶嘿嘿~”，她睁开眼，捧住玖曦的脸颊，“玖大姐姐可以先帮我放松一下吗？给我的脚心搔痒痒~等我笑够了求饶之后……”霂弦用自己可爱的语气对着玖曦说着，随即，语调又转向了轻柔的温和，“我再来慢慢听你讲事情哦……”
昏暗里，玖曦的眼里泛着点点荧光。她在原地缓了一下，点点头，伸手将霂弦公主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霂弦趴在床上，闭上眼睛等待着熟悉的感觉降临。
黑暗里，她感觉到一只手指点在她的脚底，轻轻试探了两下，随即便十根手指开足马力，在她脚底板的嫩肉上飞快地抓挠着。圆润的指甲在光洁的脚心窝里面飞快地划动着，仿佛要把里面的肉都要抓出来一样。而这双脚的主人早就趴在枕头上，用着自己最大程度的声音大笑着。
“犯规了哈哈哈……不许这么挠哈哈哈哈哈……”，黑暗里，少女的笑声混合着挂在床帏上风铃的摇响声一起，组合成了寂静夜空里动听的旋律。
霂弦没想到玖曦上来就用这么厉害的挠法。
“哈哈哈……好啦玖姐姐，好啦哈哈……”，毕竟是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即使是被这样胡乱地抓挠着，也还是让她痒的上气不接下气，只好拍着床板求对方放过自己的脚。
“呼……呼……嘻嘻……”，霂弦趴在床上，轻轻地喘着气。
“谢谢满足哦~玖……现在，”，她的目光低垂下去，“轮到你了呀……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地听的哦。”
玖曦沉吟了一下，抬头望向霂弦：
“那么，霂……你知道关于青鸟，春风，霜华和这一切的真相吗？”，玖曦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下的霂弦没有动弹，也没有发出声音。
她心底里其实早已已经猜到，这次玖曦前来，一定是为了告诉她一个重要的事情，关于她状况的重要事情。
“霜华并不仅仅由春风产生，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原材料——那就是青鸟们的积极情绪和想象力。”玖曦稍稍哽咽了一下，稳定心神继续说着：“当青鸟们想象着自己最快乐的事情的时候，春风便会呼应这种渴望，而融入青鸟的身体，产生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幻象。而于此同时，霜华就从此凝结在青鸟的皮肤表面，最后被剥离出来……”
玖曦停下了自己的话语。
房间里安静极了……一股不安的念头涌上了玖曦的心头。“怎么，霂？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吗？这是一场骗局！你的与人为善，你的助人为乐，你的丰富想象还有你的音乐天赋……一切的一切，都将被填进这个城市的熔炉内被当做运转的供料！”
玖曦的声音已经颤抖，：“你这样的高强度产出，最后……”，她深吸一口气，停顿了许久，才努力平静地缓缓吐出这些让自己肝胆欲碎的话，“你的精力和想象力会被透支，将来恢复的速度就会大大下降，这一过程也许是不可逆的……”
“玖……”，霂弦的声音细若游丝，玖曦连忙俯身在她身边，全神贯注地听着。
“如果我们都离开了……那么城市，要怎样继续运转下去呢？到那时，大人们、孩子们的脸上，还会有笑容吗？”
“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玖曦急忙叫道，“在青鸟中有一个组织的人告诉我，会有很大一部分人留下来的——你知道，留下来的经济和地位奖励会非常优厚，但是霂……你的特点就是不遗余力地用自己的力量去奉献给他人，这样的性格……留下来的你会很痛苦的！”
玖曦的眼里又开始闪烁起点点星光来。
“玖……听我说。”霂弦双手撑在枕头上挺直上半身，轻轻眨了眨眼，背对玖曦平静地说道：“你刚才也说过，留下来，会有很高的地位。到那时，就能进入决策层，改变这种竭泽而渔的现状吧？”
“你……你是想做什么？”
“嗯……这就是我想做的……”，霂弦平静地说着，却不敢回过头去用正脸看向玖曦。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
“呼……”没关严实的窗户被凛冽的夜风推开一条缝，寒冷的气息拍打在玖曦冰冷的胸口，带动着屋内的风铃叮当作响——宛如此刻二人冰凉的心破碎的声音。这一瞬间残忍的定格，仿佛永封的冰河。
玖曦还是闭上了自己想说什么的嘴，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向门。
“霂……”，玖曦的声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架的玩偶一样，带着乞求似的颤音，“假期结束的那天早上，3月6号，我会在城市最靠近高塔的那个天桥上等你，请你……请你……”，玖曦抬头不让眼泪流出来，“最后好好考虑一下吧。”
门轻轻的合上了。
城市无穷无尽的灯光还在继续闪耀着，透过轻柔的白纱，洒在床上少女微微起伏的肩膀上面。
夜晚，四下俱静，而东方的天空仍看不到一丝曙光的颜色。
 
Part End.A 结尾：惊蛰
玖曦抬头望向天空，低垂的云层压在城市的上空，被街道通明的路灯映照成橘黄色。轻轻喘气，尚有一丝微小的雾气在眼前打了个卷儿，就化在了风里。这座城市3月初的气息似乎依旧不改冬日的凌冽，不过此刻玖曦却能在这空气中体会到一丝雨露的湿气来。
“凌晨4:58,3月6日，星期日。”，玖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手机屏幕了，然而玖曦到现在还没有回房间睡觉的欲望。
“再过几天就是春分了，”，她喃喃自语，目前高塔依然处于任务前的较为自由的状态中，很快她们就会像鱼儿游进了网一样，被扎好口袋，送进高压锅里面。“春天要来了，接下来就是夏天……夏天到了，我们……”
天桥下，偶尔会有车轮划过潮湿的地面，留下撕裂胶带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好像那撕裂就发生在心头一样。
这纵横交错的路也许就像我们的生命，去无方向。玖曦想着，手不顾寒冷地扶上了还带着新鲜雨珠的栏杆，一面索性就把手机攥在手上。解开屏保，“啾~”的一声划过，一个大大的时钟就出现在她的眼前，正指向4:59。
玖曦望着似乎泛起一丝洁白的远处。
“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手机上的模拟时钟安静地哒哒作响，模拟着秒针的跳动。
“如果能再一次陪伴在你左右……”
又是一声轮胎和潮湿地面的摩擦，但就在她所站的天桥下方戛然而止。
“我……”，玖曦已经不能继续思考，眼睛久久地盯着手机屏幕。
“哒……”，灯灭的悄然无声，但也足够说明霂弦的回答。黑暗中，荧屏的光是那样的扎眼，扎到她久久不愿眨一下的眼睛变得干涩，疼痛，然后涌出大颗的泪滴来。秒钟还在跳着，时间已经来到5:01。
玖曦收起手机，久久地长叹一声。
得无踪无影了。黄土高原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地没有到来。
如今，谁又是谁呢？
玖曦轻轻转过头去，准备离开。可当她的目光移向了天桥的另一边时，便被死死地钉在那里。满脑都是的那个女孩，此刻正穿着洁白的棉布衣服，站在她的对面，站在她潮湿的眼中。
闪电从天上划过，天空摇摇欲坠地就要掉下雨点来。
但没有别的东西，能分开她们此刻的相拥了。

“我终将不顾一切地奋力，去寻找你。像只飞鸟，无所谓冷暖与恐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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