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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吗?』,尤里已经进了医院,哈莱隔着几十米、甚至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仍然能和他交流,这让尤里很是忧郁,自己多年来的训练成果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女孩;也很庆幸,多亏她是被自己捡到,而不是落到美国人手里……,“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夜间门诊的护士打个哈欠,问他。尤里特意找了这家二线医院,就是看中了没有病人。夜晚会让人的警惕心降到最低,以至于后世有种说法,抵抗厄普西隆心灵控制的最好方式,莫过于往床上一躺,哪也别去,千万别醒着。这样,就能避免(发生率还不低的)不完全的心灵支配,防止你意识清醒,却被迫做出绝非自愿的背叛行为。越是无知的人就越无忧无虑,尤里心怀慈悲,免除他们同室操戈的痛苦,可是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好意,所以他必须采用强行手段。,他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向前紧赶几步,面露悲戚之色。
“我要注射天花疫苗,我刚刚碰到一具得了天花的死尸……”,“你说——”,“嘘,女士,求求您了,小点声。我不想被隔离,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将全身上下清洗干净……但是我害怕……您发发善心,让我打支疫苗,我有的是钱,我会报答您的,而且我打完就走,这么短时间绝对不可能传染给您……”,说实话尤里的演技不怎么样,让他去演受了惊吓的普通人,太难为他了。他从年轻时就是面瘫,只比哈莱强点。但是不要紧,他有兜底的绝技。护士仍然想要大喊大叫,尤里将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比出一个噤声。,“现在是午夜了,您不想打扰到医生和病人的睡眠,对吧。”
“……是,我明白。”,“您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安静,不要吵到任何人。”,“您错了。是叫醒一人,然后让剩下的人能够做个好梦。”,所以睡吧,睡吧,在尤里的低语中睡去,在紫色划破天际的时候醒来。那个梦的主人叫做哈莱·梅赫尔,是世界的万王之王,也是一只意识不到自身渺小的蝴蝶,她奋力颤动翅膀,却永远无法在风暴中辨别方向,落得半身残缺。那个梦的名字叫做厄普西隆,那是一个没有压迫,没有谎言的国度,是人人向往而不可及的乌托邦。而现在,那个梦的前身,另一个梦境,红色的梦境,尤里想,是时候该醒了。,“……请稍等,让我电话联系这方面的主管人员。”
尤里耐心等她拨通电话,不出意外,被吵醒的医生先是发了一通火,然后听到天花这个词,瞬间就清醒了。
“让我来和他讲。”
尤里接过电话,同样用小声“说服”医生为他预约一支疫苗。几十年后尤里和厄普西隆的异教们用这个办法说服了美国人,但现在尤里没有帮手,心灵也不如那时强大,因此颇废了一番功夫,等他终于搞定,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不知道哈莱睡着没有,尤里想。,还有一个原因,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是有可能克服心灵控制的。近些年天花已经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远去,但在以前,借用厄普西隆某个生化学家的话,当她在电镜下看到哈莱的体表分泌物里有痘病毒的时候,她“尿都滋出来了”。摘得这个殊荣的,除了天花,就只有二十世纪横空出世的丝状病毒(埃博拉)。或许它为自己的利益操之过急了,埃博拉在10天里就能做完艾滋病10年才做完的事情。天花要慢一些,20天。不管哪个都是死。尤里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种时候,那样他和苏联高层那些逃避现实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您问我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当时我太害怕了……今天下午我开车从设拉子去波斯波利斯,路上感觉气氛不对,我就下车抽根烟,荒郊野外……可能是战死的苏联士兵,他们真可恨,我就浇上汽油把尸体一把火烧了……”,尤里嘴上说着侮辱的话,内心只觉得一阵一阵绞痛。他不是故意诋毁自己的同胞,但这么说显然有利于撇清自己的嫌疑。,他挂了电话,遵循指引,去科室里拿一些预防性的药物,顺便完善一下病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尽管他一句实话都没有。,“姓名?”
“尤里·帕夫洛维奇·谢罗夫。”,医生的嘴角抽到了天上去。,“……苏联人?”
“我是波兰人,您知道他们在波兰做了什么……”,尤里完全胡说八道,他是罗马尼亚人,不过就像西方人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一样,波斯人也难以分辨欧洲各民族之间的细微差别。于是医生就这样信了。,“好吧,给你这些……记得早上按时来接种,不要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去,你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尤里道谢离开。在他的“要求”下,医生给他开了一堆抗病毒药物,医嘱上写着让他乖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不要洗澡,更不要喝酒。尤里寻思自己也没喝多少,医生怎么就断定自己醉醺醺的呢。,这就叫没有自知之明。尤里长吁短叹着从医院里出来,潦倒的模样颇像个喝醉酒的失业工人。他掏出车钥匙准备开车门,但是触感不对,停车位空荡荡的。,车没了。,尤里在沙漠夜晚的寒风里愣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后他被远光灯晃了一脸,哈莱开着车由远及近慢慢减速,正停在尤里身边。她摇下车窗,探脑袋往下看了一眼,确定没轧到尤里的脚,也没轧到洒落一地的药盒,于是她又抬头看向尤里,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略微透着得意。,『下来下来!』尤里在脑海中对她咆哮,『不知道你是个会走的活瘟神吗?!』,尤里说着拉开车门,想把她赶到副驾驶,可是看着被哈莱握过的方向盘,尤里怎么都下不去手。,没办法,干脆就这么让哈莱开回去。尤里又不想坐哈莱坐过的副驾驶,只能钻进后座蜷缩起身体。尤里不想搭理她,但哈莱试图没话找话。,『你要回大使馆吗?』,真亏她知道大使馆是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波斯帝国时期万国来朝并非虚言。尤里摇头。,『十八线城市哪来的大使馆,来不及了。』,而且大使馆现在一点用都没有,美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希腊人恨不得把苏联拆成一百零八份。苏联大使的地位比不上一个清洁工,起码后者的拖把还能当作武器用来防身,而苏联武官的枪里没有子弹,比烧火棍还不如。哈莱理解了他的这份悲伤,不再发言,静静地开着车。尤里偶尔能在后视镜里跟她对上视线,若非如此,尤里真会以为她睡着了。,雅利安人有个特点,静止不动就是一幅画。好不好看另说,她的眼睛又大又无神,挺吓人的。,言外之意是,只要你不去看她的眼睛,你就注意不到她。尤里本来还在想哈莱没有身份住不了店怎么办,结果就在尤里跟柜台扯皮的时候,她潜在昏暗的灯光的阴影里悄悄溜进了客房内部,看得尤里那叫一个胃疼。多谢他挑的旅馆又破又旧,换成金碧辉煌的希尔顿酒店看她往哪里逃。,哈莱是不在乎住宿条件的,明明是公主,但她意外地好养,洒洒水,太阳都不用晒,就能活下去。这连草都不算,简直就是蘑菇。,不管什么生命,想活下去总得摄取营养。尤里把她留在房间里,自己出去了几分钟,再回来时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他们两个都饿了,香味也勾起了食欲。晚上吃东西不好,然而谁也不会否认,半夜加餐带来的满足感是巨大的,足以抵消白天所有的不愉快。,“伊朗正宗烤羊排,你应该不会不熟悉吧?”,哈莱不否认,可她说以前都是仆人切好肉送到她嘴里,自己手抓倒是第一次。,“奴隶和仆从制度都是上个时代的糟粕,新世界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你还是尽快熟悉为好。”,不需要他说。哈莱的生存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她自己洗过手洗过脸,拿起刀一块一块割下羊肉,就着薄荷味的酸奶吃得安逸又迅速。尤里往她杯子里撒了些藏红花和葡萄干,最近正是这两样农作物收获的时节,法尔斯的葡萄,呼罗珊的藏红花,举世闻名。她肯定会喜欢的,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甜食。,哈莱眨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尤里也想到了。今天是波斯历7月16,也就是公历10月份中上旬。伊朗人专门有个纪念梅赫尔的节日叫Mehregan,地位等同于华夏的中秋。庆祝丰收的活动最多能持续半个月,充满乡土气,却也实打实的贴近生活。,『肯定会很热闹。』哈莱如此断言。,尤里没有回答她。吃完饭尤里把她赶去做清洁,浴室就被她顺理成章地霸占了。她连洗澡都静悄悄的,水流声几乎不曾有任何变化。这小子天生适合暗地里干坏事,尤里心想。,『你去睡床。』,他对做贼似的悄无声息溜出来的哈莱说。他本来可以打地铺,但是他心烦意乱,决定坐一晚上。屋里的灯光全熄了,尤里没法看书,也看不下去。偶尔瞥到床上的哈莱,心情就变得更微妙几分。,他以为哈莱睡着了。哈莱一动不动平躺着,将双手放在胸前,绷带因为洗澡被拆下来,黑暗里倒也看不清疤痕。不管怎么看她都很乖,难以置信,但确实是这样。,『我睡不着。』
哈莱突然说。她仍然闭着眼。
『我好像遭遇过刺杀,当时吓得不轻,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入睡过。』,尤里突然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从长眠中叫醒,她好不容易才能睡个好觉。,『我不讨厌醒着。』,才怪。要不然为什么摆出睡觉的姿势,起床干别的事情多好。,尤里备受煎熬,在经历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等到了天亮。他对哈莱千叮咛万嘱托,让她绝对不要踏出房门一步。哈莱很痛快地答应,在椅子里坐着不动了。心灵军团最不可或缺的素质就是耐心,她最不缺的也是耐心。,『但是你又去哪里?』
『去打疫苗。这种药物能让我免受你传染,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话是这么说,哈莱身体里的可是2500年前的野毒株,用现代病毒制成的疫苗能起效才是梅赫尔保佑,纯属他命不该绝。尤里知道自己是去寻找心理安慰,但哈莱不知道。,她举起一只遍布焦黑疤痕,坑坑洼洼的手,罕见地陷入了迷茫。,“我还以为,梅赫尔会把我治好。如果不治好,那我醒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用她那波斯口音的亚兰语咕哝着。尤里在门口看着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一千九百年前,有个犹太人被钉死在耶路撒冷。临死之前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尤里清清嗓子,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然后感叹:,“Ala,Ala,L mana shvaqtan?”
(神啊,神啊,你为何弃我而去?),哈莱手抖了一下。她似乎想笑,表情上看不出来。这话对她来说确实可笑。,『后来呢?』
『后来,他被称作万王之王。』
“我要注射天花疫苗,我刚刚碰到一具得了天花的死尸……”,“你说——”,“嘘,女士,求求您了,小点声。我不想被隔离,我向您保证我已经将全身上下清洗干净……但是我害怕……您发发善心,让我打支疫苗,我有的是钱,我会报答您的,而且我打完就走,这么短时间绝对不可能传染给您……”,说实话尤里的演技不怎么样,让他去演受了惊吓的普通人,太难为他了。他从年轻时就是面瘫,只比哈莱强点。但是不要紧,他有兜底的绝技。护士仍然想要大喊大叫,尤里将手指抵在自己嘴唇上,比出一个噤声。,“现在是午夜了,您不想打扰到医生和病人的睡眠,对吧。”
“……是,我明白。”,“您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安静,不要吵到任何人。”,“您错了。是叫醒一人,然后让剩下的人能够做个好梦。”,所以睡吧,睡吧,在尤里的低语中睡去,在紫色划破天际的时候醒来。那个梦的主人叫做哈莱·梅赫尔,是世界的万王之王,也是一只意识不到自身渺小的蝴蝶,她奋力颤动翅膀,却永远无法在风暴中辨别方向,落得半身残缺。那个梦的名字叫做厄普西隆,那是一个没有压迫,没有谎言的国度,是人人向往而不可及的乌托邦。而现在,那个梦的前身,另一个梦境,红色的梦境,尤里想,是时候该醒了。,“……请稍等,让我电话联系这方面的主管人员。”
尤里耐心等她拨通电话,不出意外,被吵醒的医生先是发了一通火,然后听到天花这个词,瞬间就清醒了。
“让我来和他讲。”
尤里接过电话,同样用小声“说服”医生为他预约一支疫苗。几十年后尤里和厄普西隆的异教们用这个办法说服了美国人,但现在尤里没有帮手,心灵也不如那时强大,因此颇废了一番功夫,等他终于搞定,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不知道哈莱睡着没有,尤里想。,还有一个原因,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是有可能克服心灵控制的。近些年天花已经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远去,但在以前,借用厄普西隆某个生化学家的话,当她在电镜下看到哈莱的体表分泌物里有痘病毒的时候,她“尿都滋出来了”。摘得这个殊荣的,除了天花,就只有二十世纪横空出世的丝状病毒(埃博拉)。或许它为自己的利益操之过急了,埃博拉在10天里就能做完艾滋病10年才做完的事情。天花要慢一些,20天。不管哪个都是死。尤里不想死,至少不能死在这种时候,那样他和苏联高层那些逃避现实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您问我具体情况?我不知道,当时我太害怕了……今天下午我开车从设拉子去波斯波利斯,路上感觉气氛不对,我就下车抽根烟,荒郊野外……可能是战死的苏联士兵,他们真可恨,我就浇上汽油把尸体一把火烧了……”,尤里嘴上说着侮辱的话,内心只觉得一阵一阵绞痛。他不是故意诋毁自己的同胞,但这么说显然有利于撇清自己的嫌疑。,他挂了电话,遵循指引,去科室里拿一些预防性的药物,顺便完善一下病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尽管他一句实话都没有。,“姓名?”
“尤里·帕夫洛维奇·谢罗夫。”,医生的嘴角抽到了天上去。,“……苏联人?”
“我是波兰人,您知道他们在波兰做了什么……”,尤里完全胡说八道,他是罗马尼亚人,不过就像西方人分不清中国人和日本人一样,波斯人也难以分辨欧洲各民族之间的细微差别。于是医生就这样信了。,“好吧,给你这些……记得早上按时来接种,不要到人群密集的地方去,你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尤里道谢离开。在他的“要求”下,医生给他开了一堆抗病毒药物,医嘱上写着让他乖乖在家待着,不要乱跑,不要洗澡,更不要喝酒。尤里寻思自己也没喝多少,医生怎么就断定自己醉醺醺的呢。,这就叫没有自知之明。尤里长吁短叹着从医院里出来,潦倒的模样颇像个喝醉酒的失业工人。他掏出车钥匙准备开车门,但是触感不对,停车位空荡荡的。,车没了。,尤里在沙漠夜晚的寒风里愣了整整十分钟。十分钟后他被远光灯晃了一脸,哈莱开着车由远及近慢慢减速,正停在尤里身边。她摇下车窗,探脑袋往下看了一眼,确定没轧到尤里的脚,也没轧到洒落一地的药盒,于是她又抬头看向尤里,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略微透着得意。,『下来下来!』尤里在脑海中对她咆哮,『不知道你是个会走的活瘟神吗?!』,尤里说着拉开车门,想把她赶到副驾驶,可是看着被哈莱握过的方向盘,尤里怎么都下不去手。,没办法,干脆就这么让哈莱开回去。尤里又不想坐哈莱坐过的副驾驶,只能钻进后座蜷缩起身体。尤里不想搭理她,但哈莱试图没话找话。,『你要回大使馆吗?』,真亏她知道大使馆是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波斯帝国时期万国来朝并非虚言。尤里摇头。,『十八线城市哪来的大使馆,来不及了。』,而且大使馆现在一点用都没有,美国人、德国人、英国人、希腊人恨不得把苏联拆成一百零八份。苏联大使的地位比不上一个清洁工,起码后者的拖把还能当作武器用来防身,而苏联武官的枪里没有子弹,比烧火棍还不如。哈莱理解了他的这份悲伤,不再发言,静静地开着车。尤里偶尔能在后视镜里跟她对上视线,若非如此,尤里真会以为她睡着了。,雅利安人有个特点,静止不动就是一幅画。好不好看另说,她的眼睛又大又无神,挺吓人的。,言外之意是,只要你不去看她的眼睛,你就注意不到她。尤里本来还在想哈莱没有身份住不了店怎么办,结果就在尤里跟柜台扯皮的时候,她潜在昏暗的灯光的阴影里悄悄溜进了客房内部,看得尤里那叫一个胃疼。多谢他挑的旅馆又破又旧,换成金碧辉煌的希尔顿酒店看她往哪里逃。,哈莱是不在乎住宿条件的,明明是公主,但她意外地好养,洒洒水,太阳都不用晒,就能活下去。这连草都不算,简直就是蘑菇。,不管什么生命,想活下去总得摄取营养。尤里把她留在房间里,自己出去了几分钟,再回来时端着一个巨大的盘子。他们两个都饿了,香味也勾起了食欲。晚上吃东西不好,然而谁也不会否认,半夜加餐带来的满足感是巨大的,足以抵消白天所有的不愉快。,“伊朗正宗烤羊排,你应该不会不熟悉吧?”,哈莱不否认,可她说以前都是仆人切好肉送到她嘴里,自己手抓倒是第一次。,“奴隶和仆从制度都是上个时代的糟粕,新世界里人人都是平等的,你还是尽快熟悉为好。”,不需要他说。哈莱的生存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她自己洗过手洗过脸,拿起刀一块一块割下羊肉,就着薄荷味的酸奶吃得安逸又迅速。尤里往她杯子里撒了些藏红花和葡萄干,最近正是这两样农作物收获的时节,法尔斯的葡萄,呼罗珊的藏红花,举世闻名。她肯定会喜欢的,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甜食。,哈莱眨眨眼,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尤里也想到了。今天是波斯历7月16,也就是公历10月份中上旬。伊朗人专门有个纪念梅赫尔的节日叫Mehregan,地位等同于华夏的中秋。庆祝丰收的活动最多能持续半个月,充满乡土气,却也实打实的贴近生活。,『肯定会很热闹。』哈莱如此断言。,尤里没有回答她。吃完饭尤里把她赶去做清洁,浴室就被她顺理成章地霸占了。她连洗澡都静悄悄的,水流声几乎不曾有任何变化。这小子天生适合暗地里干坏事,尤里心想。,『你去睡床。』,他对做贼似的悄无声息溜出来的哈莱说。他本来可以打地铺,但是他心烦意乱,决定坐一晚上。屋里的灯光全熄了,尤里没法看书,也看不下去。偶尔瞥到床上的哈莱,心情就变得更微妙几分。,他以为哈莱睡着了。哈莱一动不动平躺着,将双手放在胸前,绷带因为洗澡被拆下来,黑暗里倒也看不清疤痕。不管怎么看她都很乖,难以置信,但确实是这样。,『我睡不着。』
哈莱突然说。她仍然闭着眼。
『我好像遭遇过刺杀,当时吓得不轻,从那天起我就再也没有入睡过。』,尤里突然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把她从长眠中叫醒,她好不容易才能睡个好觉。,『我不讨厌醒着。』,才怪。要不然为什么摆出睡觉的姿势,起床干别的事情多好。,尤里备受煎熬,在经历复杂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等到了天亮。他对哈莱千叮咛万嘱托,让她绝对不要踏出房门一步。哈莱很痛快地答应,在椅子里坐着不动了。心灵军团最不可或缺的素质就是耐心,她最不缺的也是耐心。,『但是你又去哪里?』
『去打疫苗。这种药物能让我免受你传染,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话是这么说,哈莱身体里的可是2500年前的野毒株,用现代病毒制成的疫苗能起效才是梅赫尔保佑,纯属他命不该绝。尤里知道自己是去寻找心理安慰,但哈莱不知道。,她举起一只遍布焦黑疤痕,坑坑洼洼的手,罕见地陷入了迷茫。,“我还以为,梅赫尔会把我治好。如果不治好,那我醒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用她那波斯口音的亚兰语咕哝着。尤里在门口看着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一千九百年前,有个犹太人被钉死在耶路撒冷。临死之前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尤里清清嗓子,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然后感叹:,“Ala,Ala,L mana shvaqtan?”
(神啊,神啊,你为何弃我而去?),哈莱手抖了一下。她似乎想笑,表情上看不出来。这话对她来说确实可笑。,『后来呢?』
『后来,他被称作万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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